“请……请进！墨本先生！”
“……不用那么大的声音，我虽然老了，但耳朵还算灵光。”
艾尔顿时羞红了脸，虽然因为被绒毛覆盖着看不出来，但是离她很近的墨本都能感受到一股热量从她的脸上袭来。
这没办法的事，刚刚墨本表明了自己的身份之后，她从半路上就一直紧张到现在，毕竟那是和康斯坦丝大人一族的同胞，而且看他直呼康斯坦丝大人的名字，本人的地位应该也不会低。
‘不是每一个天族人都有我这种好脾气，以后你就慢慢知道了，长得越丑的脾气就越暴躁！这是我千年来总结的规律！’
康斯坦丝曾如此对艾尔说过，而她一边邀请墨本走进自己姐妹两个居住的房子，一边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墨本的一举一动。
“越丑就越暴躁吗……”
艾尔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而这时墨本突然侧过脸来，脸上的那一条条褶子因为开口说话的动作而怪异的扭动起来。
墨本：“这里……”
艾尔：“咿呀！！！！请不要杀我！！”
墨本：“？？？”
……
一番交谈之后，入夜。
“咳，原来康斯坦丝还这么说过，原来大家在她的眼中是这样的形象啊。”
简陋的房间当中，唯一的一张矮脚桌旁边，墨本和艾尔对立而坐，一边听着艾尔对于刚才情况的解释，一边他又忍不住笑了几声，完全没有被冒犯到的意思。
“……”
还不如不笑呢……
艾尔心里这么想着，顺便不露声色的移开了视线，“墨本大人，所以说康斯坦丝大人只是拿我打趣而已，天族的大家都是很善良的人才是吧？”
面对着有些期待和单纯的艾尔，墨本习惯性的揪了揪胡子，之后当着她愈发惊恐的表情悠悠地开口：“其实她说的也没错，虽然把长相和脾气联系在一起是有些牵强，但不得不承认事实就是这样。”
“……”
“天族大部分人还是很和善的，虽然不应该由我们这些启动了战争的人来说这些话，但我们的族人都非常向往和平，小姑娘你并不了解天族的历史吧？”墨本说完后便见着艾尔点头，随后他接着说下去，“我想也是，妲丝的性格也不擅长给人说这些东西，不过千年前的东西放到现在来说也没有几个人相信吧，人类、兽人种族，都不过百年寿命，在某些家伙的刻意隐瞒之下，我也能想象的到在你们的眼中天族的模样。”
“那个……”艾尔小声打断，她抿了抿嘴张口说道：“其实康斯坦丝大人也说了一点来着，虽然我没大听懂，但应该是人类估计将那段历史掩盖了下去这个样子吧？”
“差不多是吧，那时候天族统治着世界，人类想要从天族的手中独占这片大陆，于是战争便爆发了，人类号称来自于神明的力量将天族几近灭族，千年的时间天族苟活在风雪当中，这些时间足够人类将天族渲染成‘恶魔’之类，只是没有想到，人类居然还要将其他种族……”
墨本说着停了下来，他看了看房间的简单破旧的摆设，桌子上简单的食物，还有兽人姐妹身上粗制的衣物，这一切还是康斯坦丝插手帮助之后得来的，他不难想象在康斯坦丝帮助他们之前是何种模样。
一路进入城市当中，虽然他没有路过那些奴隶市场，但每一条路每一个衣着奢华的人类身边或多或少会有奴隶的身影，他们的遭遇与牲畜也差不了多少，甚至更为低贱。
亲眼所见之后，墨本或许明白了康斯坦丝的一些想法，为什么她要帮助兽人种族，他们数量众多，且大部分都处在人类的奴役之下，而且……他从他们身上见到了天族的影子。
然而天族有能力反抗风雪，兽人种族却无力向人类举起反旗。
“啊，抱歉，我这人活得久了，就喜欢说些过去的事情，差点把正事给忘记了。”墨本回过神来发现那兽人姐妹已经盯着自己看了许久，这才想起来自己来这里的目的。
“没事的，墨本大人。”艾尔连连摆手，还是有些瘦弱的手臂像两条小竹竿一样摆动着，“倒不如说我还挺想要听这些事情的，在奴隶市场的时候我和朋友可没有机会了解外面的东西。”
不只是这样，他们能够接触到的就是那些人类对自己的谩骂，别看艾尔现在说得有模有样的，但她脑瓜子里用来骂人的词汇量可是多的流油。
“对了，墨本大人，您就是下午的时候康斯坦丝大人告诉我的那个接头的人吗？”
下午的时候康斯坦丝曾交给艾尔一个任务，‘杀死’伯尔根，当然了，并不是真的要他们这些手无寸铁又瘦弱的兽人杀过去，只是做做样子吓唬一下那个谨慎的掌权者而已，同时康斯坦丝还说有一位会在不久后与他们接头的天族过来，其它的倒是没有多讲就匆匆出了门。
“如果没有其他天族过来的话，那么是我没错了。”墨本笑呵呵的摸着稀疏的胡子，“我是不太清楚妲丝的具体计划，但正好我也有些事情要来确认一下，顺便帮你们吓唬一下那位胆小的……是叫达尔威掌权者来着，这个国家好像没有国王一说。”
一开始康斯坦丝传讯回去的时候并没有指名让墨本过来，只是说随便叫一个机灵点的族人，但是兰德里司那里有些问题需要来到达尔威这里确认，放心不下的安维利亚便和墨本说了一句，结果墨本直接点头来到了这边。
“我是不太清楚这个国家的事情，但是听别人讲，这里国王的位置一直是悬空的，谁掌握的……奴隶市场多，谁便最具有话语权。”
艾尔说道这里的时候情绪有些低落，但很快便恢复过来，她打起精神摆出一副严肃的表情，“墨本大人您尽管吩咐，虽然我们身为奴隶，但……”
“从妲丝接纳你们那一刻开始，你们就不再是奴隶了。”墨本突然打断了她的话，从他布满褶子的脸上 看不出来一丝的玩笑，“你是天族所统治的王国的公民，而我们那里没有奴隶这种东西，千年前没有，现在一样。”
“……”
艾尔怔在那里，一时间她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心情，她没有接触过天族统治下的地方，更不知道那里是什么样子，在被墨本打断后她只能愣愣点头。
“那么，说正事，关于那个掌权者，我想听听妲丝给你们的具体任务。”
随意跳过了刚才的话题，墨本示意艾尔回过神。
“哦好，是这样的……”
艾尔稍微思索了一下，然后将康斯坦丝下午说的那些话原封不动的说给了墨本。
康斯坦丝并不想要直接杀死这个王国的实质掌权者，王国内部有许多的与伯尔根家族地位接近的家伙，就算杀死他也很快会有新的家族顶替他的位置，在找到一个能力不错并且足够天族信任的人坐到这个位子之前，她并不打算这么做。
也并不打算将达尔威王国打造成各个种族和平共存的地方，那么做不现实，兽人种族是奴隶这样根深蒂固的思想短时间是无法从那些人类的脑子里抹去的，那样做只会让兽人种族的处境更为尴尬。
至于‘杀死’伯尔根一说，康斯坦丝还真的只是打算吓唬一下伯尔根，至少在他疲于因对‘兽人刺客’的时间里，她可以有更多的时间放在那些兽人的身上，尽可能多的将‘兰德里司接纳兽人’这一消息传播出去，至于会有多少愿意跟着离开这里的，她相信那些兽人不会让自己失望。
“你们现在有多少人？”墨本听完之后点了点头，略微沉吟后补充道：“我是说那些可以参与这个计划的兽人，至少能够拿起武器跑起来的程度。”
“我们都可以，在这里的大家都是从奴隶市场中跑出来的，也是愿意跟随康斯坦丝大人的，虽然我们不会战斗，但如果只是拿起武器做做样子绝对没有问题……如果……”
艾尔犹豫了一瞬，她抬头看了看墨本，与其平静的视线碰在了一起，咬了咬牙她还是继续说道：“如果大人您让我冲上去对付那些人类士兵，我也一定不会犹豫！”
人类没有少做这种事情，他们将兽人奴隶扔到战场上最前端充当炮灰，所有奴隶都是第一次拿起武器，他们只是因为一个命令，还有活下来之后那可怜的一丁点剩菜剩饭。
对上都城的士兵，这些饥瘦的兽人绝对不可能有一丝的胜算，这一点艾尔自己也很清楚，似乎是为了表示自己的决心，也或许是为了向什么人证明自己这些兽人也有足够的作用，她依然没有一丝退缩的讲这些话说了出来。
墨本听后没有特别的反应，没有赞许也没有拒绝，破败但整洁的房间中短暂的沉默下来，直到熟睡中的维拉的一声梦呓，他才缓缓开口打破沉默。
“我不是康斯坦丝，所有的天族人都不会和她一样，我们没有多余的信任给予伤害过我们的家伙，哪怕是他们也曾被人类欺骗，哪怕你们只是一群忘记了千年前战争的可怜后裔。”墨本的手指从陈旧的桌子上轻轻敲击着，每一下仿佛都敲在了对面艾尔那紧张的面孔上，“但我们相信妲丝，哪怕所有人都恨不得将你们和人类全部扒皮拆骨。”
艾尔知道自己现在的表现一定很不好看，一层微薄的汗液随着从她毛皮之下渗出，那种粘稠的感觉很不好受，现在两人之间的气氛同样如此，好像刚刚墨本的和蔼是她僭越而来的错觉。
“这种话就不要再讲了，康斯坦丝愿意接纳你们，天族的其他人也不会反对，更不会做出人类对待你们的那种行径。”
艾尔低着头没敢再看墨本一眼，泪珠在眼眶打着转都不敢眨眨眼睛挤出来一滴。
她害怕，害怕好不容易燃起的希望会因为什么小事而葬送掉。
她不懂，不懂怎么才能表现出自己的价值，从头到尾她的价值观都被束缚在了‘奴隶’这个身份中没有离开，哪里能够理解康斯坦丝这么对待她的原因。
“……对不起。”
良久之后，艾尔挤出来一句干燥的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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